他的没怎么强调互动,就是有点像原来的世界史,原来的世界史跟全球史的区别就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来写,把欧洲分为几个国家写,像《万国史略》一样的东西,没有谈交流。杰瑞·本特利(Jerry Bentley)的不同之处就是“碰撞”(encounter),“传统和碰撞”(the traditions and encounters),有“碰撞”才有意思,全球史要抓的地方是这个部分。我们的全球史强调的就是“碰撞”之后怎么样“互动”,所以我提出一个概念叫作“交互的现代性”( Interactive Modernity) ,就是说非西方地区在建立现代性的时候是一种“交互的现代性”。我们承认有一些新的东西是从西方来的,但是我们同时又对它有一个回应,不是接受的一种回应,而是很主动地去把它吸纳进来,有选择地把它吸纳进来,完全的“拿来主义”,这个部分是值得我们探讨的。丹尼尔·沃尔夫这本书写得蛮好的,但是也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本书怎么用? 因为他的主题不够鲜明,没有强调各个史学传统中的联系和互动,或者说没有提供比较的视角,所以读起来可能会感觉有点凌乱。
四、中外史学的跨文化交流
问: 王学典在《从反思文革史学走向反思改革史学———对若干史学关系再平衡的思考》一文中提出,近30年来的中国历史学界一直在学习西方跟丧失本土话语权的悖论中前行①,您怎么看待这一点? 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中国学者越来越频繁地参与到国际学界的学术交流当中,困难和机遇是并存的,您在促进中外学术的跨文化交流方面可谓身先士卒,您对此有什么建议?
答: 王学典是我蛮喜欢的一位学者,他对史学理论一直兴趣很大。反思改革史学,他认为很多理论问题都要反思一下。从某种意义上我也同意,我以前做过讲座,讲了“我们这个时代需要什么样的历史哲学?”,就是说在西方走向碎片化的时候,我们中国在崛起,中国史家应该对整个世界历史的现在跟将来的走向,以及中国在这其中可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做一些比较好的探索。我也同意,我认为宏观的探索还是需要的,我认为这个问题不错。
其实我认为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能够写一本书,让西方学者也来引用。我在这方面有所努力,比如我与伍安祖合作的《世鉴: 中国传统史学》,英文本是夏威夷大学出版社2005年出版的②,中文本由南开大学孙卫国教授翻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出版。不过有点遗憾的是该书的英文版出版之后,汉学界评价很好,但销路一般,现在已经停版了,而我的另一本英文书《以史寻国: 五四史学的取径》出版于2001年③,现在还能买到,因为此书讨论中外史学的交流和互动。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就是说纯粹的讲中国历史学的书,对他们西方人来说,他们觉得很难用,所以我觉得跨文化有时候很有必要,参与对话更有必要。孙卫国当时在《史学理论研究》发表了一个书评,说《世鉴》是从后现代主义观念来考察中国传统历史学。也许对中国学者而言,我们已经是非常西化地来看待中国史学的发展,但是对一般西方读者来说,我们的书还是比较专业。所以中外的史学交流还是存在着一个伊格尔斯所说的“不对称”问题。西方学者的学术著作翻译成中文的很多,反过来,中文著作翻译过去的却很少。所以我现在主编的这个杂志《中国历史学》(Chinese Studies in History),就显得颇为重要,特别想全面反映中文史学界的研究动向。最近英国的劳特里奇公司收购了原来的出版公司,我还与他们特意强调了一下这个杂志的重要性,我说现在这等于是唯一一本专门将中国历史学者的论文介绍到西方的杂志,有其独特的地方。
①王学典:《从反思文革史学走向反思改革史学———对若干史学关系再平衡的思考》,《中华读书报》2015年3月18日。
②On-Cho Ng and Q. Edward Wang,Mirroring the Past: The Writing and Use of History in Imperial China,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05.
③Q. Edward Wang,Inventing China Through History: The May Fourth Approach to Historiography,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2001.